帷幕大展,好戏登场。
我和母亲坐在温软的座椅上,在镇上新修的剧院里看戏。一身华裙绮衫浅搭在纤骨的木偶上灵活地拂动,一袭水袖翻飞划破时光的涟漪。
雾霭似乎夹杂着八十年代的灰白,是母亲口中的那个年月——游弋的云幻化出任性的姿态,簇拥着一蕊明亮的浅月,稀疏的脱漆木条凳散放在初收麦茬的田地里,一张补丁遍布的红绸搭在木板上,一盏射灯耀起,周遭农人便收拾农具,或端大碗,或衔旱烟,围在戏台四周等待。
农闲中的孩童嬉闹着抢占后方大石堆积起的高处,那里可望见戏台全貌,只图争夺之乐。喧攘声中,不用开幕,戏已上场。那位老艺人操动着破旧得冒出棉絮的偶人,咿咿呀呀演绎起世间悲欢离合:一声京鼓起,那束着帅甲的女官便扬马长驰,是谓穆桂英挂帅;一阵长须飘飞,有衣带蹁跹的两位长者仰头望月,便称高山流水遇知音……那些木偶的举手投足间,无不鲜活灵动,神采飞扬,随着说唱和音乐的节奏,摇头晃肩,挺胸收腹,甚至连手指头也随着曲声顿挫有致。
台下倒是无人在意演什么戏,只要热热闹闹,伴着曲声大人们闲话家常,妇女讨论起起伏伏的市价,间或缝缝补补带来的衣帽,小孩子们学着台上的情节,打打闹闹,一会骑马一会弯弓……戏是涩酸的封建王朝,人是疲惫的公社劳作,日子摇摇晃晃,在尚未丰裕的衣食循环中缓缓而过。
不过,那戏中也看得到繁琐农务的一隅。人们在艰苦清贫的岁月里坚持劳作,脚踏实地;在麦地的苍茫无际中,亦有人挥锄深耕,自立自强;孩子的天真笑闹中更多的是立书自诵。
老戏收了场,好戏开始——在伟大复兴的神州大地上。
如今,我在改建的新剧院里看变更后的戏,有精致的木偶飒气纵马,演昭君出塞,民族团结互助;有朴实的木偶起伏探索,著《本草纲目》,演国人智慧精髓;亦有挺直脊梁的木偶展着“郑”字帅旗,收复台湾,反抗殖民侵略……舞台崭新的红木台面上光亮无比,演出场场民族发展、时代进步的戏。
尚有无数的青年立志奋发向上,报效祖国,他们也可能是在这改变了的剧院里寻找到了传承,在改变了的优秀传统文化中,寻找到好好学习,勤奋踏实的志向。
剧院变了,戏曲变了,时代亦变了,人必然于其中改变。
光鲜的幕布落下,人偶走完了一部剧的历程,可剧中可歌可泣的事迹、催人奋进的精神、剑指未来的希冀都不会散去。
正如《觉醒年代》的剧评所说:“延乔路短,集贤路长,其尽头都是盛世繁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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