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那些流逝于时空罅隙的旧时光。——题记
从前望着院子里的桂花树,口中似乎能够咂摸出桂花糖的清甜;从前一缕习习凉风也似乎缭绕在心间。而今看着窗外的水泥格子,耳边仿佛有机器轰鸣汽笛呼啸的声音;而今一面糙镜也能映出茫然的脸。虽然往昔不可追,但那些旧时光依然在回忆中温柔缱绻。
小扇轻摇的时光
弦月如钩,树影绰绰,乡村的夏夜,是我童年的归宿。繁星点点,偶得凉风习习,屋檐边悬挂的旧灯泡光线昏黄,却还是招引来各种小虫和飞蛾。前院零零散散地摆放着几把木椅,虽斑驳的红漆在夜晚不可见,但是坐上时吱吱呀呀的响声无疑暴露了它们的年纪。不必招徕,黄昏自会有饭后闲步的老人来坐上一坐,唠上几句,有时路人只是打声招呼,却碰上了可唠的话题,便兴致勃勃地坐下交谈,一谈就至深夜。
我霸占着唯一的一把躺椅,悠哉地晃着,一件白褂背心儿有时还要掀起,露出肚皮,圆滚滚的肚里,脆皮西瓜汁水沁甜。外婆则坐在一旁的木椅上,一把边沿有些破散的蒲扇轻轻地摇啊摇,对象却从不是自己。我说热,她便稍稍加大力气,动作却依然轻柔和缓。有时她会带着浓重乡音,讲起我吵着闹着要听的故事——我耳熟能详的神话,我倒背如流的传奇。有时也和隔壁或几里外来的老人聊得兴起,闲极,我便和着小扇的微风看星空。累了乏了,就眯着眼,听着老人们唠嗑,近处小虫的窸窣声,和远处恍惚而来的蛙鸣狗吠一起,浸入了夏夜蝉鸣的美梦。
流连旧巷的时光
江南秀色,烟雨蒙尘,旧巷攀着青苔地衣的砖瓦,记录了初入学龄的所有天真烂漫。那是极具南方水乡韵味的小巷,暗灰的砖瓦,光滑的青石阶,窄到汽车都难以通过的街道,狭小的巷口锁住了巷内数十年不变的淳朴洁净。
每天清早我背着书包,握着爸爸的大手,在包子铺前等着一天的第一缕蒸汽随着竹屉的掀开而升腾。咬一口汤汁外溢的包子,有时被桂花糖豆沙馅烫得小声惊呼,笑眯了眼睛,迈着不急不徐的步子,跟巷里的人们打招呼。
整个巷子里的人都熟络得甚于亲戚。老人们早早架起了棋盘,下棋的,围观的,清一色的白背心,趿拉着一双凉拖,有的还执一把蒲扇,扇子摇动的频率几乎可以反映棋盘上的战况。“李爷爷早!”“吃马!唉……唉……去上学啊乖崽!说了要叫伯伯不叫爷爷……”我眯着眼笑笑,连连答应。有些怯懦地绕过巷里唯一的诊所,又小心地再瞥一眼——胖医生不在,然后松了口气般又恢复了四处招呼的元气童音。
我对旧巷的印象,最深刻的是那里充斥着铁匠叮当声,弹棉花的笃笃声,熬猪油的哧哧声,小店吆喝声,聊天声,棋声,甚至是诊所里小孩畏惧的哭声。
细腻摩梭的时光
花草交映,邻里热闹,搬进小院,是另一段香醇记忆的伊始。《舌尖上的中国》总唤起我对小院的回忆。它牢牢锁住我的味蕾,留下回味无穷的舌尖上的味道。
小院的规模不及小区,但有两幢五层的旧式楼房,一个未经规划却姹紫嫣红的小花园,以及被慧眼发掘的大片土地。有几户人家在院中的空地种新鲜果蔬,却没人说得清是哪几家——哪家得空了就照料,结出的瓜果,长出的蔬菜更是随手可摘——哪家晚饭做鱼得用紫苏薄荷,饭前让小孩下楼揪几叶便是。免费的蔬果,却有着市场蔬菜不及的自然健康的味道。而另一种“小院制造”,是邻居一家自制的咸鸭蛋和腐乳。鸭蛋入盐,罐藏;豆腐拌料,封存。没有珍馐,没有技巧,唯一需要付诸的,是耐心。眼馋了几月后拆封,切开的鸭蛋蛋黄粉嫩油黄;巴望了半年多后启盖,腐乳独有的浓郁辛辣让人食指大动。这是时光沉淀下来的味道,是机器加工和速成香料制造不出的醇香。舌尖上的小院,舌尖上的时光,是自然芬芳的气息,更是时光文火慢熬出的美味。
如此这般,常常怀恋。因钢筋水泥的气息掩去了生活本真的韵味。看多了高楼大厦便常常怀念乡村夏夜纯净的星空;听惯了汽车笛鸣,便常常怀念旧巷的嘈嘈杂音;吃腻了速成珍馐,便常常怀念小院简朴却醇厚的舌尖味道。往往想找回遗失的旧时光,却往往在车水马龙中难心捉摸。或许,我们只有将步子迈小,才不至于让慢悠悠的旧时光落得太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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