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里那把老铁剪又锈了。
“哎,要是你姥爷在就好了,现在没人会磨这把剪子了……”母亲神情失落。我猛地惊起,记忆的波浪层层涌来——
小时候,我住姥爷家,姥爷是一名远近闻名的磨剪人。我每天最大的乐趣,就是看他变魔术般将一把被铁锈紧裹的剪子磨得光滑如镜、锋利如剑,连水都留不住。
那天,同往常一样,姥爷领着我,出了摊儿,坐在小椅子上,铺上布,“哗”地一下便排出了好些个大小不同、形状各异的磨剪工具,又布置好一张小木桌,不一会儿,便有客人来了。姥爷先“扫描”了一遍剪子,说:“能磨。”便拿出一把大的磨剪工具,上面包着磨砂纸,姥爷将剪刀按在那木桌沿上,另一只手攥住了工具,对着剪子摁下去,向前推,轻微一收,又猛地朝剪子冲去,就像一名久经沙场的胜将摁着手下的败将,威风凛凛。不一会儿,大部分的锈迹已经被磨下。姥爷又揪出一把小巧的磨棒,将那剪刀抓在手里,身体前倾,俯下头,像姑娘刺绣般轻柔地把一些细小的锈斑磨掉。剪刀顿时发出铮亮的光芒,让人心生喜爱。
处理完铁锈后,就该重新给剪刀开锋了。姥爷握紧剪刀,稳稳地在磨刀石上打磨锋刃处,一前一后像拉锯子一般,一边磨一边洒上一些水,时不时拿起来剪刀转一转、看一看,用手指在各处刮一刮,看锋刃处锋利了没有,均匀了没有,如此反复数次。许久,姥爷猛地抬起头,长呼一口气,放下东西,双手拍了拍腿:“好了!”说着将那剪子用油布擦了擦,递给客人。我一看:嗬!那剪子就像琉璃一般光滑!
突然,姥爷顿住了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剪刀,脸猛地抽了一下,手迅速收回来,抓起工具,双手又在剪刀上飞舞。一会儿,姥爷停住了,将那把剪子用油布又擦了擦,然后捧给客人:“对不起!刚才有一点小问题没处理好,现在好了!”那客人大笑:“你还是这样认真,老脾气改不了咯!”
我滿是疑惑:“姥爷,刚才那把剪刀不是已经磨得很干净、很锋利了吗?为什么还要再磨呢?”“不,还有几个小的锈点!磨剪子就要磨得光亮,做人也得这样!”我愣住了,没想到姥爷竟如此认真。回去的路上,姥爷还不停地念叨着我:“做人要光亮!”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
后来,姥爷走了,可临走前,他还给家里磨了一把铁剪啊!
后来,村里要改善基建,但资金不足,便按房产数筹集资金,房产越多,交的就越多。那一阵子家里亏了些钱,不宽裕,爸爸为了少付钱,便想偷偷修改房产数。我不知如何想起了姥爷,告诉爸爸说:“别改了吧,姥爷说,做人要光亮!”爸爸最终听了我的话。后来听说村里查出几户人家偷改了家产,被村里列入黑名单,遭村里人唾弃。
是的,姥爷,我不会忘的——“做人要光亮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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