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金陵时,我在一片枯水的滩涂中俯下身来,希望在层叠的乱石中觅得一颗雨花石,作为自己旅途中的收获。然而这里的雨花石大都进了采石人的囊中,我只得随手摸了一颗石头当纪念品,匆匆离开。
直到手指隐隐作痛,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已被那颗石头划破了,石头的棱角上挂着一串鲜红。我看着这颗丑陋的石头,心生恨意却又无可奈何。回到家我把那石头随意扔到一个角落。
美术课要学篆刻,我又翻出了那颗石头,它的殷红丝毫没有在岁月的侵蚀中褪色,反而增长了几分,活像个愤怒的老头。我不愿费时再去寻找,拿了塊磨刀石,趁着周末回家的空隙,用尽所有气力磨它的棱角。将要返校,又把它放在阳台,让它每周经历为时五天的曝晒,以解当年破手之仇。
经过一次又一次磨练,它的棱角终于慢慢地钝了,甚至到后来那些棱角变为了水波状的起伏。伸手拂过,竟有玉的润泽,以至到后来我改变了将它作为篆刻方石的初衷,继续进行打磨,直至它真正变为一颗卵石。
少了棱角,变得平滑细腻,我终于能将它包裹在我的掌中。曝晒后,它能给我的掌心送去太阳的热度;置荫处,它能给我的心灵带来清风的凉爽。原本附着于其表面的杂质也被除去,它的美更纯粹了。这真是我最好的作品。
我看着它入神,突然想到,自己其实就是这颗石头。
曾经的我性情浮躁,行为粗鲁,说话带刺,数不清多少次我伤害了身边的人,却认为这就是一个人的真性情,应该全力释放。但随着我在成长的道路上越走越远,我狂躁的心开始在一次次温柔的拂拭中平静下来,开始在一个个严厉的叩击下懂得反省。我也渐渐收起了自己的棱角,开始学会退让,学会换位思考,学会压制自己的不满和愤怒,将之转化为理解和包容。我从一块棘手之石化作一颗温和的卵石。
那颗石头在打磨之后,甚至要比雨花石更加美丽了。而我犹在人生旅途中,原来那个乘着岁月流转、获得成长的我,那个更加成熟的我,才是我最好的作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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