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座在公园的石桥,桥身刻有梅、兰、竹、菊这几种植物,这些图案活灵活现、栩栩如生。桥边还有几棵柳树,都向那碧玉般的流水倾斜着,像是要在水里借个影儿,来梳理自己的秀发。桥再美,也只是桥。而这桥,对我却有着特殊的意义。
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下午,我和邓鹏程放学后从公园里走回家。这时,我在小桥上发现了它。
它是一只小狗,疲惫地躺在桥上,任凭雨滴一下一下地砸在它的身上。雨水顺着皮毛汇成一道道小溪,从桥上排水孔流入下面那玉带般的小河。这些雨水,也像是老天爷对凄惨处境的它洒下同情的泪。寒风吹来,吹得它瑟瑟发抖,牙齿发出“咔咔”的摩擦声。
我对它没有一点同情,我现在只想快点回家。这时,我的同学邓鹏程却一反常态,和我一样“冷血”的他竟然蹲在小狗的面前,伸手就要摸它。它见有人来,颤抖地站起身,桥面很滑,又下了雨,就像抹了油,好几次它都差点摔倒,眼睛惊恐地盯着我们,有些吃力地吠叫:“汪汪!”
雨中,桥上,它的耳朵淌下滴滴雨水,它看上去是那么坚强,又那么弱小。见有人伸手过来,它踌躇片刻,走了过去,把狗鼻子凑了过去。
它在邓鹏程的手上嗅来嗅去,就像保安在检查出入人员。我们走下桥,它跟在我们后面,一直“赖”着邓鹏程。
邓鹏程说:“它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扔在这桥上了,附近小区的人都知道它,有事没事就扔块骨头什么的给它吃……”
“那它是流浪狗?”我很好奇。
“是的。”说着,他抱起了小狗,叫我看着它的眼睛。
望着它那双眼睛,我的心一下子颤栗了。它看不见了,两只本应像黑玛瑙的大眼睛变得灰白,眉头上面还有一道深深的伤痕。
多么顽强的小生命啊!平时只要刮风下雨,我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,总是抱怨天气。可是它没有家庭,没有御寒的衣物,没有人们的关爱,甚至连半点光明也没有。它就这么默默无闻地栖身桥边,忍受风寒,忍受冰雪,甚至忍受像我这样无聊之人的唾弃。可它顽强地活着,像巨石重压的小草,像深陷重围的战士,像傲视风雪的青竹。身为万物灵长的我,站在它的面前,我却感到如此地卑微。
我从口袋里拿出小半块饼干,塞在它嘴里,它“咕嘟”一下咽下去,活像一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“饿鬼”。我用手摸了摸它的头,它竟也不反抗,只是喉咙“呜呜”地叫唤着。我又拿出一块鸡柳,它温驯地“望”着我,我便把鸡柳给了它。
从此,我与它结下了不解之缘。每天上学放学,它都准时地在那小桥上来迎接我,我有时也给它带些吃的。有一次,我从小桥下经过,本蹲在桥边的它,立刻飞奔过来,还死死咬我的裤腿不放,像个赖皮鬼,硬是不让我走,弄得我哭笑不得。日子久了,这座小桥便成了我们情感的见证。
又是一个烈日当空的中午,我来了,它却出奇地没有到桥上等我,当时我也没多想,也赶着上学,于是,我走了。
一整个下午,我心神不宁,总觉得丢失了些什么。下午放学后,我直奔公园,跑上小桥,可还是不见它的踪迹。
从此以后,我再也没有见到它,听人说,有户好心的人家收留了它,于是,它就像灿烂的记忆星河中的一颗流星,稍纵即逝,又如同翻滚在记忆海洋中的一朵浪花,隐没在大海中。
树边的小溪荡起层层波浪,随即隐没。一片柳叶在风中翻滚着,又没入水中。这座小桥,架起了我与它的情谊,也留下了我一份难忘的回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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